录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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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忘机立于原地，纹丝不动，将甬道外明朗的月色遮去了大半。

他出现在这里，是情理之中，更是意料之外，因为魏无羡从头至尾没有问过他：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下山，一路到了夔州，还要执意待在夷陵老祖的身边。而姑苏蓝氏也没有人来寻这位小公子，只需略微思索，便会发现处处是不同寻常，处处透露着诡谲阴谋。

可魏无羡周身的邪气杀意，偏偏在看清蓝忘机面容的那一刻，莫名退散开去，渐渐融入少年周围拂来的清风。

这阵风来得干净，徐徐而至，不染邪念妄端。

魏无羡心底幽幽浮出一个森冷声音：

这个少年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边，又成了偷听墙角的可疑之人，他此番出山还有许多事要做，还有很多未了的前仇旧恨，如今将眼前的少年毙命于此是最好的选择。

而他只需要抬起手，甚至不用动陈情。

因为蓝忘机从始至终没有拔剑的意思，只是静静看着魏无羡迎着月光，却始终半陷在黑暗中的面容。

二人白袍黑衫，相对而立，皎洁月色与昏暗烛光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，将狭窄的甬道分割成两端。

而他们分立于此线的两侧，相对无言。

蓝忘机紧握避尘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下微微一动，有些话，此时不说，想必再无机会。

但有人比他先动了。

一袭如墨长衫划过明暗交界的那条线，魏无羡身形一动，来到了他面前。两人此刻皆沐浴在皎皎月色下，月光将魏无羡的神情照亮，已经是白日里二人相处时的悠然模样。

“忘机小友，你身上是什么味道？”

蓝忘机不免愣了愣，味道？

魏无羡又凑近了几分，鼻尖几乎要点上蓝忘机的下颌，两人此时的姿势已经是近无可近，他还有意无意地往前探了探，生生把纹丝不动的蓝忘机逼得往后退了半步。

少年轻轻吐纳，这才抑制住了胸膛之下猛烈如鼓点的心跳声。

方才那么近，魏无羡一定能听见。

如愿以偿得见蓝忘机变幻莫测的神情，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廓，魏无羡站直了身子，老神在在地下了个结论：

“莫不是檀香？”

蓝忘机点头，却不知魏无羡此时究竟何意。

“果然，在山里头呆久了，鼻子也没那么灵便，”魏无羡边说边与蓝忘机擦肩而过，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，“除了花果茶香，别的香味儿也没什么稀罕。”

魏无羡顿了顿，背对着蓝忘机，脊背的弧度在月光下显出一丝微妙的绮丽和勾人，“可不知为什么，你身上的香气偏偏让我觉得舒服。”

他回过头，见蓝忘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，便悠悠道：“怎么不跟上？想在这里睡一晚？”

少年神色浮现一丝转瞬即逝的光芒，快步跟上了魏无羡，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甬道尽头的台阶上，便是回到酒馆了。

书房中的女子走了出来，手中是一张没来得及交给魏无羡的药方。念及二人在甬道内古怪的谈话，和魏无羡瞬息间收敛起的那阵杀气，温情若有所思地望着甬道的尽头。

甬道外的世界一派安宁，不过是一个平静到不能再寻常的夜晚。

魏无羡负手行于前，蓝忘机默不作声，在他三步远的距离内安安静静地跟着，像是二人刚从夷陵山中出来的时候一样。

可他们都知道，今夜不是一个寻常之夜，无人可以粉饰太平，谁都不能装聋作哑，注定要有一场厮杀。

或是坦白。


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