录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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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风尘渡·拾壹

“蓝湛,记得以后喝了酒的样子别叫人看见。谁都不行。”

【拾·壹】




“蓝湛,你觉得京城与姑苏相比,哪里更好?”

魏无羡半坐起来,手上施力把蓝湛推开一些,颇为正经地问道。

蓝忘机皱着眉,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,方才脑海中万念交织,把这数年来师父不在身边的种种心绪历数了一遍,强压的酒劲这是才缓缓翻涌上来,说不上多难受,却很不自在。

见蓝湛没有回答,魏无羡突然笑了,笑中带着莫名的涩意和先觉。

“其实,你也没有对我说实话。”

“下山后的这数年,无论是在姑苏还是在京城,你都遇上过麻烦。却不是来自朝堂,而是江湖,有多少暗杀之人死于你剑下,我大致有数。你问我究竟在谋划些什么,可你其实是早有感知,是不是?”

蓝忘机醉酒的模样,魏无羡也是第一次见到,安安静静的样子倒很像小时候,有着出乎年纪的乖巧懂事,比同龄的孩子更安静内敛,却能从极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不同寻常的通悟和灵气。魏无羡很少干涉他的言行,却始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,这也超出了一种为人师的自觉。

蓝忘机反应片刻,忽然一字一顿道:

“师父,你现在是不是很危险?”

魏无羡闻言笑得眉眼一弯,觉得蓝湛的语气有些可爱,出奇认真地回答道:

“很危险,所以你离我越远就越安全。明白吗?”

蓝忘机却露出一丝不解和无辜的表情:“如果我不愿意呢?”

不愿意也晚了。

魏无羡好似没听见他的问题,自顾自说道:“江湖有江湖的险恶,朝堂有朝堂的沟壑。我身在江湖之中,本以为自在逍遥是自己的事,可数年前终于发现,身怀一些引人注目的东西,往往是无法逍遥世外的。”

魏无羡的语气像是在一本正经教授道理,就连蓝忘机小时候,都没有见他这般认真地同自己议论过天下大势,不自觉地静下心来,想听他继续说下去。

“离政治的中心越近,就离江湖血意风尘越远。蓝湛,你现在就站在世间最陡峻、也是最安全的位置上。无论姑苏还是皇城,于我而言,能让你平安无事的地方,就是最好的。”






数年前送蓝湛到夷陵山脚,看着唯一的小徒弟瘦削挺拔的身形在山风间不住飘摇,是魏无羡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蔓延周身的无力。

碌碌风尘,山高水远,那是蓝湛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离开自己。







蓝忘机凑得很近,鼻息暖意拂在魏无羡脸侧,似乎也带走了些许深夜的寒凉,

“你觉得我无力自保,所以必须待在皇帝身边?”

魏无羡眼前似乎是那个拽着自己衣角的小童,一本正经地对师父说道:“师父觉得我无法领悟剑诀的要义,所以不教我那些吗?”

那时魏无羡将他抱到膝头,忍不住笑着捏住蓝湛柔软的鼻尖,说是他年纪太小,很多东西可以慢慢学。只要有时间,魏无羡会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。

只要有时间。

“或许是。”

此夜此景,魏无羡却没有否认。

此话一出,蓝忘机却带着怀中的人往半掩着的房门边一滚,将魏无羡堵在了房门边,两人隔着门板听见了外边廊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,还夹杂着仆人找人时的动静。

蓝忘机一言不发,就这么安静地将人圈在怀里,很理所当然地等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也没有松手。

借着屋内的熹微灯火,他忽然注意到魏无羡的不同。

“你的头发?”

魏无羡满不在意地应道:“头发白了。我知道,你真当师父能长生不老吗?”

那也不该是满头银丝。

白得近乎透明的发丝在蓝忘机指间缠绕,发丝的细小更衬得他双手难以掩饰地颤抖。魏无羡看着他低垂的眼睛,心像是被人拿捏在手里。

可偏偏嘴角又是始终未变的笑:“蓝湛,方才与你了数招,现在我很放心。今早在茶舍看到了你的画,这才发现原来徒儿不仅文武双全,连画都......”

“夷陵山,”蓝忘机打断时,眼底有些泛红。

“那幅游山图,是夷陵山。”








魏无羡似乎轻轻叹了口气,忽然主动凑到了蓝忘机耳边,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。感受到蓝湛的僵硬,魏无羡笑而不解:

“你方才有胆子吻上来,现在倒怕了?”

蓝湛本就有些泛红的双眼,此刻几乎能浸润出水泽,语气却是震动到了极致的平和:

“不怕。”

只是不敢相信。

从见到魏无羡的第一眼,他就不禁问了自己,此刻是不是在梦中。

魏无羡缓缓凑过去,学着蓝湛方才看着自己那样,仔细用双眼描摹着他的样子,从眼角眉梢到微红的耳郭,心底不无得意:自家徒弟,从小到大都好看。

“蓝湛,记得以后别再喝酒了。喝了酒的样子也不要叫人看见。谁都不行。”

话音未落,蓝忘机却不觉蹙眉,抓着魏无羡肩膀的双手猛然收紧。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,就昏昏然倒在了魏无羡身上,双目微盍的模样就像安静睡去。

魏无羡抱着他在门边呆坐了会儿,桌上的极小的烛火在夜风里颤巍巍地抖动,忽明忽暗,很快就要燃到尽头。

将人放到床榻上,魏无羡像两人都醒着时那样,在他耳边不放心似地嘱咐了一句:

“不许喝酒。被师父知道,要罚你。”







屋内唯一的火光被衣袖挥过的风吹灭,一室静谧,庭院中竹叶婆娑。

无人来过。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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