录央

·故宫古书画修复师叽X画中人羡
·前世今生设定/年下






魏无羡似乎比来到故宫一年有余的蓝忘机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，和蓝忘机并肩走在去往咸福宫的宽阔大道上，他没有再保持一个亲昵的距离。

如果不是手心冻伤的裂口还在隐隐作痛，蓝忘机甚至要怀疑刚才是不是因为自己心存侥幸，才幻想出了一次意味深长的碰触。

魏无羡神情自若地走在晨间和煦的日光下，透亮的光芒甚至在他扎眼的银发间划落，再顺着漆黑如夜色的长袍缓缓流泻到毫无阴翳的砖石地面。他感受到身边一道不带温度的目光正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身上，却没有扭头，也不想侧过身大方地任蓝忘机打量。

虽然他心里很想这么做，只怕到时蓝湛会露出窘迫的神色。

一旁的蓝忘机忽然想到应该放弃自己纠结已久的问题。不惧怕阳光，却没有影子；能任由自己触碰，却不能被旁人感知。此时的他根本无从得知自己身旁这个存在究竟是什么。

而这似乎成了无关紧要的事，这个人不会再忽然消失，这是他心底的最后一句。

理直气壮说着“别逃”，究竟是谁，消失得无影无踪？






蓝启仁看到一脸若有所思的蓝忘机出现在扫描室门口时，内心不可谓不惊讶。

“忘机，你的衣领？”此刻蓝教授的震惊之情远过于对侄子破天荒迟到一事的困惑，素来一丝不苟的忘机，怎么会这副样子出现在工作场合？

蓝忘机有一秒的怔忪，下意识地抬手抚到自己翻折向上的衣领，脸色霎时沉下几分。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坐在门外廊阶上笑得前仰后合的人，无奈地伸手理了理领口。刚才魏无羡凑在他耳边低语时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。

看起来他确实很闲。

古书画组和织绣组近一半的成员都被召集到扫描室，并不大的空间涌入许多人。平摆在地面上的巨大卷轴被缓缓推展，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弯下腰，想更近距离地观览眼前这幅刚刚重见天日的古画。室内弥漫着地宫深处长年熏染的霉涩气息，习惯与古文物打交道的人都习以为常，甚至迷恋这种独特的气息。

蓝湛却抬起头，隔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们，隔着模糊的玻璃门，看向屋外独自坐在廊阶上晒太阳那个人。视线里没什么棱角，模糊的人影陷落在阳光里。

他也和这幅画一样吗？

魏无羡生活在阳光下，吐纳也显得慵懒和煦。不久前的一次贴近里，他凑到自己耳边，呼吸也是温暖的，与普通人无异。

他和深藏在地宫里的无数旧物不同。即便他们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，古画被众人瞻仰，魏无羡被蓝湛的目光独藏。

“忘机？”蓝启仁的眼睛没有离开身前的珍藏，可身边青年的走神太过突兀了。

蓝忘机回头，眼睫微垂，看起来是在认真看画。又轻轻“嗯”了声，表示自己在听。眉头蹙拢的蓝教授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，却将剩下的事一如往常交到了蓝忘机手中，带着织绣组的两个副科长赶去了修复室，方才收到通知，那里存入了另一幅从地下取出的亟待处理的名画。古书画修复师的一生，在古文物无限延长的生命面前显得微不足道，永远奔忙在唤醒它们的路途中。

扫描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，蓝忘机手持单反相机，时而俯身记录图幅上的细节，时而起身站远几步以便拍摄全图，全神贯注的模样很有学生气，却又透露出几分让人安心的沉稳。






魏无羡觉得扫描室门上的毛玻璃该换了，得换成其他工作间那样清晰的。

看不清，分明只隔了一扇门。

他突然跳下廊阶，避闪门前着的许多人，大喇喇地从无数面孔前径直走过。

门窗都虚掩着，室内空气一直是静止的。此刻一阵微风从蓝忘机颊边拂过，让他不由地从镜头后露出一双眼睛。

这一眼隔着画上的山水人间，看到了正蹲在画卷那头的魏无羡。

魏无羡见他举着相机抬头，夸张地冲蓝忘机招了招手，宽大的衣袖几乎紧贴着拂过古画的卷面，蓝忘机下意识地为这个动作屏住呼吸。魏无羡看他一脸紧绷的神色，坏心眼地比着口型对他喊道：

蓝湛！我比这画岁数大！

他脸上得意又故作高深的表情让蓝忘机有一瞬的静滞，不禁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。岁高年长的人不会随便戏弄别人，不会热衷于孩童的把戏，更不会......蓝忘机手心的创口在隐隐发烫，是魏无羡的手笔。

魏无羡正支着额打量身前的画卷上的山石走笔，忽然被眼前一闪而逝的光芒惊动，抬头时眼中显露出天性般的戒备和冷漠，却看见蓝忘机正举着相机，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按下了快门。

他在蓝忘机露出脸的前一秒收起了眼底的情绪，熟悉的笑意重新依附在眼中。






青年在放下相机的同时按下了浏览键，动作显得有些急切。

倒数第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，画面里是一幅古朴厚重的传世画卷，阳光透过玻璃和窗棂落在灰白的砖岩地面上，似乎再移动几分就能爬上画轴。

除此之外，画面中央是大片留白。

蓝忘机再抬头时，眼底忽然漫起熟悉的温热，却也仅有着这份灼烧般的热意，他仍能将眼前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。魏无羡一脸不解地冲他歪了歪头，挑起眉梢的模样似乎想问：蓝湛？怎么了？





本该不存在的人，却偏偏在眼前。

魏无羡银白的发丝流泻肩头，顺着黑衣轻轻垂到地面，几丝发尾落在绢丝和画心相连的图幅边界，落在画卷末尾的砖红书印上。

书印边有绘者题词，笔法走势疏阔从容，与画面相得益彰。蓝忘机默不作声按下了删除键，屏幕中显示出上一张照片，记录的题词内容乍然落在眼中。


“云雾掩此身，人间不长存。”





TBC.